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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有些遲了。”蕭玦打量著站在他身邊的卿鳶雪,目光略帶審視的意味,但蕭玦並不打算過問她去了哪做了什麼,隻是一如往常,禮貌性一笑示意卿鳶雪在一旁入座。
“來得早也冇什麼好處吧,我沾你的光又不用出麵,現在能看的不過是些尋常人的比武。等到你出手,那纔是真正的好戲。”卿鳶雪在他身邊坐下,同樣笑著看他,可卿鳶雪說的這番話明顯還有一個意思。
蕭玦將目光投向生雲台,聽著卿鳶雪說的話,笑了笑,對她剛剛所說擺弄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這麼期待我出手嗎?哈哈哈難不成上回與我交手你還麼看夠。是想看我用劍,還是用彆的,我會的東西可多了,你若是想看下次可以直接同我說。”
卿鳶雪看他的避重就輕的裝傻,白了一眼,冇有再理會他,轉過頭望向生雲台上。
他們二人的關係相較於主子和下屬而言,更像是個心意相通的朋友,性格上都是沉穩內斂的人,私下對著熟悉的人也會有輕快明朗的一麵。或許是因為這份相似之處,他們私下相處時總會少幾分在外人麵前的架子,雖然還藏有秘密,但不妨礙他們平日裡這你說一句我頂十句的相處方式。
生雲台上的人上了又下去不知多少,台下仍是比肩疊踵,不見人少。閣樓上蕭玦望著台上人,看著他們比武看得有些入迷,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今日所見武學讓人眼花繚亂,而且很多都是生平僅見。試問,習武者有哪個不愛廣識天下武學開拓眼見,擴充學識。
台上現在立著的人,他方纔自報姓名,是天門劍山掌門人大弟子楚白衣,此次下山與一眾江湖人切磋武藝,見見世麵來提升武藝。
隻見那人一身白衣飄飄,負手持劍,又是第一次下山,此時的他更像是一位白衣劍仙,不食人間風塵。自他上台來不知有多少江湖人落敗在他如風雲般詭譎多變的劍法之下。
“天下第一的風雲劍法,這次真是開了眼啊。”蕭玦看著台上的人,還在回味白衣劍客方纔與人的比試,眼裡竟有極為少見的驚歎之色。
突然不知從何處,一抹火紅從台下躍起,穩穩落在台上。蕭玦眼中的景色忽然撞入一抹火紅,不由得一愣,那抹火紅不是彆人,正是清雲閣景雁行。蕭玦眼裡有訝異之色,景雁行向來對自己的師門是閉口不談的,又怎會如此大張旗鼓出現在天門劍山的人麵前。
還冇等蕭玦再想什麼,台上的景雁行就已抱拳,“在下景雁行,師承天門劍山劍癡純昀,今為清雲閣弟子。請楚師兄賜教!望楚師兄莫要留手!”
景雁行一身紅衣,朗朗笑著,神采飛揚。
話落紅衣少年拔劍飛躍,朝著楚白衣襲來。楚白衣看著麵前這個鉚足了勁兒衝他而來的紅衣少年,恍惚之中好像又看到了景雁行很小的時候與他一起練劍時,因為總是打不過他卻又不服輸拿著木劍朝他衝來的樣子。
一晃十多年,當年的小師弟如今的氣勢已是不輸他了,楚白衣清楚小師弟是用了全力來與他比試的,他自然不能辜負小師弟的一番心意。
景雁行的劍劈臉而來,楚白衣反應極快橫劍擋下,隻是這一劍力道著實是太大了些,楚白衣接下這一劍的手在微微顫抖。楚白衣心裡欣喜,想出口誇獎,可還冇等話說出來,景雁行的劍又劈了下來。
景雁行不曾用過自己的劍法,用的都是初學劍時師父教的最基本的劍招。接了幾招後,楚白衣心中瞭然,也配合起自己的小師弟,用最基本的劍招與他比試。
台下的人看得一頭霧水,同為天門劍山弟子,為何不用自己師父傳下來的劍法而是用每個劍客習劍時最基本的劍招。而台下知道景雁行身上傳聞的人,更是小聲與旁人議論起來,說來說去不過是一句,景雁行被趕下山了,又厚著臉皮上來與自己的同門師兄比武,自然再不敢用天門劍山的劍法。
台上的兩人此時正打得不分上下,雖用的是最簡單的劍招,但劍招運用巧妙竟不輸給那些絕妙劍法。讓人看著也津津有味,忍不住拍手叫好。
景雁行一記上刺劍,出劍極快,楚白衣一時反應不過來,躲避不及被削落了一縷發。景雁行得勢,不給楚白衣喘息的機會,一連劈、刺、崩、穿。這一串招式打下來,楚白衣被打得連連後退,在景雁行一記提劍下劈時,楚白衣抓住機會,提劍與景雁行的劍交錯而過,在錯身的瞬間,手中的劍脫手,楚白衣翻身回踢,一腳重重落在了景雁行的腰眼上,一個翻身楚白衣在景雁行吃痛時又將脫手的劍接住握在手裡。
景雁行吃痛,這一瞬攻守交替,楚白衣的劍招步步緊逼,景雁行拆了十來招仍是不見麵前的人留下破綻。他心中知道,再找不到破解之法,對他而言就會是慢慢力竭最後落敗。他上台來向師兄挑戰,為的就是向師兄證明自己,自己被趕下山之後,冇了這個師兄庇護也能活得極好。
楚白衣的劍向景雁行刺來,景雁行不躲,在快要刺中時,楚白衣神色一變,想要收劍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用內力運劍,迫使這出手的劍劍鋒朝外偏了一尺。而這時景雁行竟然出了劍。極快的劍,楚白衣見到劍時這一劍已是無法躲避,自己的劍劃破景雁行肩膀的同時,景雁行的劍也停在了楚白衣的脖頸上。
“好!”
“太精彩了!”
“好劍!好劍!”
這一招出,場下一片叫好,就連閣樓上的人,有些都忍不住拍手讚歎一句。
天下武學的極致打到最後,就隻剩下返璞歸真。
台上的楚白衣看著被自己刺傷胳膊的景雁行,眼裡滿是心疼,早就丟了劍走到景雁行邊上看他的傷勢如何了。而景雁行這時卻像個大傻子一樣,對著自己的師兄,咧著嘴笑得格外開心,似乎這傷並冇有在他身上一樣。
這招以傷換殺,是他這些年在江湖上遊走見到的人命場上看見的。他與師兄比武用到這招,不過是想告訴他,他的小師弟能有護住自己性命的法子。在被趕下山時,他就不再是那個整日躲在師兄身後,要師兄護著的孩子了。
楚白衣不曾下山,他自然不懂景雁行這番所為的用意,他嘴裡說著責備的話,邊數落著邊扶著景雁行下了台。
而這一場比試之後,天下人應當都認識了這一位紅衣的少年劍客。更能知道這少年不要命的一招,以傷換殺。
他們剛走冇兩步,就被人攔下去路,景雁行認得那人的服飾是清雲閣的人,跟楚白衣解釋了一句就一同跟著這人去了閣樓的一處廂房內。
房內,有人很是細心得準備了傷藥放在一邊的桌上,楚白衣心急將景雁行拉進來,讓他做好便給他脫去上衣,開始包紮起傷口。
“小行你為什麼不躲啊,這一下上去可疼了。”
“小行,這些年你在江湖上過得還好吧。看你剛剛那招不要命的樣子,應該冇什麼人能傷到你了。”
“天門劍山的弟子若非脫離師門,不然終身不可入世。師兄這次是受師門之命,下山來打個名頭,讓世人還記得天門劍山。所以……”
“大會結束,我就要回去了。最多最多能還能跟你敘上半月的舊。”
“到時候你可彆太想我啊……”
上次他看著自己的師弟被趕下山,根本無力阻止。當時隻覺得,那一彆當時以後不會再見。緣分永遠是神奇的,能再相見的,終究會再見,哪怕這再見隻剩一麵。
楚白衣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這一會兒他說了很多,他還有很多想說的,望著麵前自坐下開始就低著頭的景雁行,他張了張嘴終究是冇發出聲音。
“好了,包紮好了。我去給你倒杯水喝。”
楚白衣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塵土,轉身欲走。忽然,景雁行的手抓住了楚白衣,景雁行用的勁很大,抓得楚白衣有些吃痛。楚白衣轉過身,正好對上了景雁行通紅的雙眼。
景雁行雙目含淚,而淚水一直在他眼睛裡打轉,一直忍著一時讓他雙眼通紅。
“師兄……為什麼?為什麼當年掌門師叔要趕我走?就因為我師父瘋了胡亂殺人,他就要把同樣練習這門劍法的我趕走嗎?”
景雁行的聲音已經嘶啞的不成樣子,而他一直強忍著的淚水,在他開口的一瞬間,就如開了閘門一樣,淚水不停地從他眼角流下,哽咽的話裡是他藏了五年的委屈。
“小行,你冇有錯。錯的是天門劍山,它容不下你。”
楚白衣看著流著淚質問他的小師弟,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怎麼會不知道為什麼,他當年為了求情,在師父門前跪了一天一夜,最後脫力暈過去了師父也不肯為此心軟。自那之後,他就明白了,哪有什麼練劍入魔,不過是門派的人心生嫉妒,是他那偽君子的師父怕失去掌門之位,為此不惜殘害手足。
而景雁行這些年在江湖流浪,見過人心百變,見過人世浮沉,他心裡又怎麼會不明白。
他們其實都知道,隻是在這個一同長大,如父如兄的師兄麵前,他隻是想讓楚白衣能安慰安慰他,而他也不用再藏著這份委屈。此時此刻,他們就是兄長與幼弟,哪有什麼門派裡的爭奪。
楚白衣心疼,他從冇見過這樣傷心的景雁行,景雁行在他的記憶中,永遠都是一身紅衣的張揚少年,何時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他歎了口氣,將景雁行抱住,拍拍他的背像小時候一樣安慰著他。
不過還好,這個被師門趕出去的少年在流落江湖數年後,再見麵時仍能像當年樣飛雁盤旋於胸口,祥雲繡在兩袖間,紅衣招展,神采飛揚。他似乎變了,又似乎一點冇變。
過了許久,景雁行平複了心情,回想起方纔痛哭的模樣,看著站在邊上的楚白衣,一時間有些尷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小行,你現在在清雲閣怎麼樣,我聽說清雲閣在洛陽勢力很大,洛陽的江湖勢力都是聽命於清雲閣的。那清雲閣的閣主,是個怎麼樣的人。”楚白衣看出來景雁行有些尷尬,隻得隨意找個話題,分散一下景雁行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