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蕭玦心裡知道,這場比試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用全力。而且不能贏,他現在唯一能拿出手鎮住江湖人的身份,隻有他師父了。
太行山隱世的雪落山人,當世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人。師父雖是古稀之年,但他的武功在他年輕時便是冠絕天下的,後來隱世於太行山深處,可就算是退隱江湖了每年還是有許多江湖人找到師父的住所,想要與他一決高下。可都被師父一一打了回去,師父的實力他是知道的,師父在江湖上早是傳說一樣的存在。而今日英雄會,生雲台又彙聚瞭如此之多的江湖人,見過師父成名技的人當不在少數。
天道盟現在藏在暗處不知在耍什麼手段,師承雪落山人,這是他現在能堵住這江湖悠悠眾口、和天道盟覬覦他的人的唯一手段。
蕭玦深吸一口氣,足尖一點飛掠至生雲台上,向著霍飛抱拳:“清雲閣閣主,肖玦表字鈺寒,請賜教。”
霍飛見蕭玦飛身至台上,將肩上的刀放下,雙手扶刀,朗聲笑起來,“肖玦,肖鈺寒,哈哈哈——我等你好久了,終於來了。”霍飛單手將大刀舉起,指向蕭玦,“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我很好奇,我的阿爹也很好奇。”
“肖某隻是個得義父賞識,漂如浮萍的江湖人罷了,冇有多大本事。”蕭玦背手,望著霍飛的那把大刀目光忽然冷了起來,“素問金甲霸刀霍家雷霆撼林刀,一擊能有千斤重,今日可以親身領教,是肖某之幸。”
“哈哈哈——還真是江湖雛兒,我第一次見有人敢空手接我霍家的雷霆刀法。既然如此,肖閣主小心了。”
霍飛哈哈笑著,可話剛落就收斂笑意,雙手持刀,對著蕭玦就是一記亮刀帶馬,直向蕭玦衝去。霍飛的刀氣勢如雷霆,劈來的刀氣好像把空氣都撕裂了,讓蕭玦呼吸一滯。
這撲麵而來的威壓,霍飛自一開始就用了全力不打算給蕭玦一點後路。這樣強的刀氣襲來,蕭玦根本來不及躲避,又不能出手用劍,隻能並指為劍,對上已經到了麵門的雷霆撼林刀。
這一擊力道實在太大,少說也有百斤重,蕭玦就算運力半身功力傍身,當自己的手與刀接觸時,還是因為身體受不住這樣大的力道而連退數尺。
這擊刀氣,好像讓蕭玦的五臟六腑都震了一下,蕭玦皺眉,忍不住捂嘴劇烈咳嗽起來。這刀氣竟是將蕭玦身上的舊傷引了出來,心肺傳來撕裂般的疼痛,讓他的臉霎時白了下去,竟險些站不穩腳跟。
“清雲閣的閣主是個廢物?連我一記刀法都接不下嗎?”霍飛將刀扛在肩上,揚著頭看他,言語間都是輕蔑嘲諷。
“肖某身體不好,但是霍公子也不該小瞧人纔是,咳咳,霍公子該輪到肖某了。請小心。”
蕭玦運氣平息了身上的疼痛,站直了身子,身形輕輕急掠到霍飛身前,兩指一併,直向霍飛眉心而去,破風指。破風而來,一指滅神魂。
蕭玦用了全力的一指,伴著呼嘯的風向霍飛而來,霍飛反應極快,提刀擋住,卻被震得後退一尺。蕭玦這一擊占了上風,他當機立斷背在身後的手出掌,擊在霍飛腰腹之上。
這掌古怪,打在霍飛身上看似綿軟無力,實則掌力頗強,打在人身上時便化作綿綿細針直衝他人內臟。
“破風指!化骨掌!雪落山人的破風指和化骨掌!”
台下人看見蕭玦這一擊,忍不住驚呼。
霍飛被這掌打得吃痛,一個踉蹌,在蕭玦還冇有動作時,提刀前掃,一招雷霆勢法,隻向蕭玦命門。蕭玦反應極快,卻也來不及阻擋,隻得雙手接下這一擊,這一擊落在蕭玦手上,力道之大讓蕭玦虎口震出了血,這樣的力道蕭玦似乎無法承受,他眉頭皺起,唇角翕動,有鮮血從他的嘴角緩慢流出。
蕭玦不能贏,但是也不能輸得這樣不光彩,至少得是霍關贏過半招才行。可是舊傷突發,他現在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不傷及根本之下隻能再用一招了。
一招內,落敗於他的同時,也要讓所有人看到這破風指和化骨掌的威力。
霍飛方纔捱了他的一掌,五臟六腑現在都像是被針刺一樣,冇有多撕心裂肺,但也十分折磨。霍飛不敢掉以輕心,這人還冇有倒下一定有什麼後招,他強忍著萬蟻噬心的痛感,還是保持著出手時的樣子不敢動。
“霍公子很幸運,能看見許多人都看不見的武功。”蕭玦嘴角帶血,咧嘴露出了極為詭異的笑,“一指滅魂,鬼差不收。”
蕭玦輕輕說著,他整個人忽然往後掠出一丈遠,整個人在掠出時像是化作了一支上弦的箭,他忽然掠回,如開了滿月的弓射出的箭,指尖為箭頭,朝霍飛射去。
霍飛看著化箭而來的人,心裡一驚,反應極快拿刀擋在胸前,但還是被這力道擊得一個踉蹌,後退三丈遠,等霍飛定了身形想要反攻,可蕭玦這是卻如鬼魅一樣出現在了霍飛的背後,一指對著霍飛的後腦。霍飛並冇有心驚,一切如他所料一般,他得意地笑了一下,一招盤龍吐言,轉身反劈,以刀背為刀刃狠狠落在蕭玦的肩上。
蕭玦知道時機到了,心下慶幸這人隻想取勝冇有傷人之心,這一擊看似千斤重實則並不會讓人落下內傷。蕭玦借勢,手一軟,一個踉蹌冇站穩,跪倒在台上。
“哈哈哈哈哈——雪落山人的武功不過如此,肖閣主學藝不精啊。”
霍飛得勝,笑得格外開心,他將刀扛在肩頭將蕭玦從地上拉起。
蕭玦輕輕咳嗽了兩聲,伴隨著他的咳嗽聲,有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流出。
“肖某雖師承雪落山人,可師父絕學我隻學去三四分,實在是難以啟齒,無顏麵對師父。”平複了身體的波濤,蕭玦長舒一口氣,麵上有羞愧之色。
“也不能這麼說,如果不是我反應快,我應當是敗了的。”霍飛雖是個驕傲張揚的人,但也是個實事求是的實在人。在蕭玦出言否定時,及時做瞭解釋。
蕭玦笑了一下,躬身抱拳,“肖某身體欠佳,便先退下休息了。希望霍飛小公子的江湖路,能如今日一般,大放異彩。”
“肖閣主也是。”霍飛回禮。
蕭玦飛身下了台,而他的落下也伴隨著台下眾人的目光。每個人都在看他,他以雪落山人弟子的身份,半招落敗現在仍無敗績的霍家小公子,似乎很合理,又似乎不合理。有人覺得他身為雪落山人的弟子,當一鳴驚人冠絕天下,而初入江湖就落敗於人實在是給雪落山人丟了顏麵。而有人覺得他隻半招落敗,也一展雪落山人絕學風采,不失為雪落山人弟子。
蕭玦對於這種議論並不在意,反而有些高興,這層身份傳出去,天道盟一時半會兒是不敢拿他怎麼樣的。雪落山人雖然隱世,但是前一輩的江湖人都知道,這個古怪老頭是個極為護短的人。若是傷了他的弟子,指不定給自己惹來什麼禍端。
至於天道盟的事情隻能一步一步慢慢來了。他先前還是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蕭玦回到剛剛和卿鳶雪分開的地方,這地方偏僻看不清檯上模樣,所以附近冇有一個人。他本以為卿鳶雪會在此地等他,而他回來卻看到這裡空無一人。
蕭玦輕輕咳了一下,擦掉嘴角的鮮血,皺了下眉。這丫頭不該走的,可還不等他多想,心肺處傳來撕裂的疼痛讓他一個踉蹌,蕭玦伸手扶住牆,劇烈地喘息起來。頭越來越沉,蕭玦的意識逐漸模糊,他開始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蕭玦搖搖晃晃的馬上就要倒下去。這時不知從哪伸出一隻手,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形,柔和的內力自手腕流入,慢慢蔓延至心脈,然後又順著心脈流遍全身。
蕭玦的喘息漸漸輕了下去,他微微轉頭就看到一抹緋紅,知道是誰之後他鬆了口氣,輕聲說:“多謝。”
“去和人比武把自己弄成這樣,會不會太窩囊了。”卿鳶雪輕聲數落著麵前虛弱的年輕人,可是她手上為他運氣療傷的動作一直冇停。
“霍飛的刀太重了,震動了心脈牽動了舊傷。”蕭玦整個人虛脫了一般,扶著卿鳶雪的手,靠牆緩慢坐下,“我一直都在養傷,這次舊傷複發不知道何時才能好轉。我還是信得過你的,這段時間,就隻能勞煩阿鳶照顧我了,咳咳,我怕有人想在這個時候取我性命。”
“方纔我看見,天道盟的人在閣樓上。謝觀水也在,你現在這副模樣還能去嗎?”卿鳶雪小心問著,眼裡有關切之色。
“不能,可不去更不行。”蕭玦說著就掙紮著要起身,可剛剛用手撐地站起就又跌坐回去。舊傷的複發,讓他現在根本冇有力氣站起來。
蕭玦歎了口氣,眼裡的光慢慢暗淡下去。試探他們的好機會,居然這樣陰差陽錯失去了。
卿鳶雪看著麵前原先意氣風發誌在必得的少年,如今變得如此失落,有些心疼,心裡思慮了一番,還是決定幫他一把。
可幫他的代價,極有可能讓她暴露身份。
可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想讓天道盟亂,清雲閣閣主的計劃就一定不能被打破。
卿鳶雪下定決心,將自己的手掌割破,鮮血湧出的一瞬,她將手伸到蕭玦麵前,“喝我的血,能幫你。”
蕭玦疑惑地看著她,他略通醫理可從冇見過有人以人血救人,除了藥人血。
世上有邪術,以人為藥鼎以珍稀藥材餵養煉製,久而久之便能成藥人。其藥人血肉,活死人而肉白骨,乃天下至寶。
這個想法讓蕭玦心裡一寒。他有些疑惑地看著卿鳶雪,卿鳶雪又怎麼不知道他在問什麼,她一言不發是默認了,蕭玦見她不說話,也順著她的意思,將卿鳶雪的手拿到麵前,輕輕舔舐了一些血液。
隻是幾滴血液入喉,他心肺處的疼痛居然就減弱了不少,他心中感歎這藥人血果然神奇。也不多耽擱時間,便就地運功將藥人血在體內化開來。
過了約半盞茶的功夫,蕭玦終於壓製住傷勢,站起身。他現在除了臉色白了一些以外,一切與常人無異。
“阿鳶……多謝。”他望著麵前的緋衣女子,眼裡是真誠的謝意,“你的秘密我會保管好的,放心就是。”
卿鳶雪不以為意,將手上的傷簡單包紮了一下,便對著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快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