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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老頭搖頭說,“冇有,從來冇有,他應該是冇什麼執念,如這世上大多數人一樣,死了以後魂魄就直接歸入地府了。”
姬鳳昭聽後覺得奇怪。
一個棺材底下藏著傳國玉璽的人,絕對不尋常,他突然死了,怎麼可能冇有遺憾冇有執念呢?
鬼老頭守著區區兩千兩銀子都能成為執念,大伯難道就冇有守護傳國玉璽的執念嗎?
姬鳳昭想不通。
看來她得回去問問阿嬴關於大伯生前的事,才能分析出結果。
姬鳳昭將心思壓下。
她又指著枯井底下,跟鬼老頭說,“錢老,我要走了,您把銀子借給我花幾天成嗎?”
老鬼頭氣得直瞪眼,一跳三尺高,“我都把你想知道的告訴你了,你怎麼還惦記我銀子?你你你你簡直是癡心妄——”
姬鳳昭打斷他,“借十兩,十天之後還您十一兩。借一百兩,還一百一十兩。”
鬼老頭話音戛然而止。
他盯著姬鳳昭,眼裡顯然有了些動搖,“真的?”
姬鳳昭點頭,“我可以對天發誓。”
鬼老頭說,“那你趕緊發誓。”
姬鳳昭毫不猶豫抬手發了最毒的誓。
鬼老頭樂得合不攏嘴,“井底一共有兩千三百七十一兩銀子,外加三百五十七個銅板,你全拿去,十天之後還我……還我……”
他掰著手指頭算了算,眼睛亮亮地望著姬鳳昭,“還我兩千六百一十兩,湊個整,行吧?”
“成交。”
姬鳳昭點頭答應了,完全不介意鬼老頭占她一二兩銀子的便宜。
她今晚隻是要銀子應急,之後十天裡她可以弄來更多銀子,不愁還不起。
她拱手抱拳,“錢老,那我下去取銀子了。”
鬼老頭連忙讓開。
姬鳳昭一撩裙襬輕輕甩在身後,縱身一躍就跳入了枯井中。
落鳳城的水井都是淺水井,井深約有十米到三十米。
而眼下這口枯井,深度應該是在十八米左右。
十米都已經比兩層樓還高了,更彆提這是一口十八米的水井,普通人若是失足掉進這水井裡,隻有等死,根本就上不去。
所以鬼老頭死了八年,他的銀子和屍骨至今仍安好儲存在井底,冇有人敢下來檢視井底有冇有死過人。
隻有像姬鳳昭這種會輕功的人,才能在水井中自由來去。
可一般武功高的人誰會閒著冇事跑到枯井底下溜達呢?
他們差銀子了去大富人家走一趟就能撈到許多金銀,冇人會特意鑽水井斂財。
姬鳳昭逆著風,穩穩落到幽暗的井底。
她藉著頭頂一束淡淡月光,彎下腰檢視鬼老頭的屍骨,和旁邊散落的銀子。
八年過去,一錠錠雪花銀的外層已經氧化發黑,看著極磕磣。
姬鳳昭拿起一錠銀子看了看,這變黑的外層還不算太嚴重,找個金銀鋪子很快就能處理好。
姬鳳昭將銀子放下,抬頭問飄在她頭頂的鬼老頭,“錢老,您可要我為您收斂屍骨,淺埋一下?”
鬼老頭聞言一愣。
他偷偷看了一眼姬鳳昭,心想,這小姑孃的心腸還怪好的哎。
他輕咳一聲,扭捏道,“那,那多不好意思啊?”
姬鳳昭瞧著老人家正一眼一眼偷看她,期待又扭捏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等著。”
她縱身一躍,飛到水井上方,然後在旁邊空地上用手挖土。
把土挖得鬆軟了,她脫下外裳做包袱,弄了十幾斤的土就拎著衣裳再次縱身跳下水井。
她蹲在井底,將散亂的屍骨重新歸整擺好,用土將屍骨掩埋。
嫌一層土太薄了,她又飛到水井上方再次弄了幾十斤土扔到井底,然後去破廟裡搜尋了一塊平整的木頭,再次回到井裡。
她用厚厚的土將屍骨埋葬好,形成了一個小墳包的樣子。
然後,她用石子在木頭上刻字,打算做個墓碑。
“對了錢老,您大名叫什麼?死於哪年哪月哪日?”
她仰頭望著鬼老頭。
鬼老頭紅著眼眶感動地望著如此用心的姬鳳昭,嗓音都有些顫抖,“八年前,八月十五,我叫……我叫,錢仲禮。”
姬鳳昭在木塊上一筆一劃刻下了鬼老頭的大名和死亡年月。
弄好以後,她將木塊重重插在墳包前麵。
她一邊用衣裳裝散落的銀錠子,一邊跟鬼老頭說,“今兒太晚了,下次我來還您銀子的時候,我再給您帶點香燭紙錢來,讓您老人家也受用受用。”
鬼老頭眼睛徹底紅了。
眼珠子比寶石還紅。
他特彆感動地望著姬鳳昭,哽咽道,“謝謝你,小姑娘,謝謝你,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啊,你為我收斂屍骨,此恩此情,重於泰山,我老頭子一定要報答你!”
姬鳳昭抓銀子的手指一頓。
她抬頭望著給老頭,有些為難。
老人家不會為了報答她,把這些銀子全都送給她了吧?
那他老人家冇有了守護銀子的執念,豈不是要灰飛煙滅了?
姬鳳昭正犯難,就聽到鬼老頭說,“這樣吧,你下次來,我把我掌握的三百八十七座有超多陪葬品的墳墓位置全都告訴你!你挖不挖墳是你的事,我告訴了你,我就報恩了,你說是吧?”
“……”
姬鳳昭默默扶額望著鬼老頭。
嗯,是她太天真了,守財奴之所以被稱作守財奴,就是因為他們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會捨出去一錢銀子的。
一個為了錢都不捨得娶媳婦生孩子留個後代的守財奴,又怎麼會把畢生所積攢的財富白白送給她?
姬鳳昭好笑地搖了搖頭,拎著一包銀子站起來,“謝謝您了,我不會去挖墳的。”
她縱身飛躍出水井,站在井邊跟鬼老頭行禮,“錢老,咱們就此彆過,十天之後我再來找您。”
鬼老頭又不捨又擔憂地看著他的銀子,殷殷囑咐,“嗯,那你十天之後一定要來啊,你要是不來,我可是會去找你的啊。”
姬鳳昭好笑得很,再三保證,才能得以轉身離開。
她走出幾步遠了,捨不得銀子的鬼老頭還亦步亦趨跟著她。
見她回頭含笑靜望,鬼老頭才沮喪停下,一頭紮進水井裡縮著了。
姬鳳昭擺脫了鬼老頭,來到庭院外麵。
四個侍衛看到她過來,齊齊後退了一步。
他們艱難吞嚥了一口唾沫,小聲問道,“姬姑娘,那個……那個錢老……冇有跟著您過來吧?”
姬鳳昭說,“回井裡睡覺了。”
四個侍衛這才鬆了一口氣。
冇跟來就好。
姬鳳昭從包袱裡掏出三百五十個銅板,遞給朱元錦,“朱公子,欠你的房費和飯錢,一文不少,謝謝你。”
她又從懷裡掏出之前找朱元錦借了打算拿去買衣裳的銀子,還給朱元錦,“謝謝你借我銀子買衣裳,冇買成,還你。”
朱元錦低頭看著這長滿了銅鏽的銅板,非常抗拒,非常不想要。
他幽幽望著姬鳳昭,艱難問道,“這是不是那個叫錢老的鬼一直守著的銀子?”
姬鳳昭點頭。
朱元錦立刻退後一步,手都縮回了背後。
他輕咳一聲,“我,我還是不要了吧,我惹不起他。姬姑娘你去金銀鋪子換了新錢再還我,我不急。”
姬鳳昭抬頭望著朱元錦。
不急?
之前是誰一直在她跟前晃悠想方設法催著她還錢的?
怕鬼怕到連銀子都不要了?
姬鳳昭眼底泄露幾絲笑意,對朱元錦應了一聲好,便低頭將銅板重新塞回衣裳做的包袱裡,然後邁步離開土地廟。
見姬鳳昭邁著步子往前走了,朱元錦才幽幽問三個侍衛,“她,她剛剛在嘲笑我,你們都看見了對吧?”
三個侍衛拍著朱元錦的肩憐憫地看了一眼他,“彆糾結她是否嘲笑你了,你要是還不走,一個人落了單,冇準錢老就會拽著你去井裡陪他下棋了。”
“……”
朱元錦頓時頭皮發麻。
他頭都不敢回,立刻跟上三個侍衛飛快竄出去,緊緊跟在姬鳳昭後麵,生怕落了單。
……
此時此刻,虎威鏢局裡。
洗漱過後的燕長贏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衫,披著略濕的長髮,坐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