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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兒,姬鳳昭眼淚大顆大顆砸落,她悲傷踉蹌後退。
她緩緩轉頭望著湛藍的天,含淚的雙眼一片哀涼。
她姬鳳昭,生平從未作孽,怎麼就淪落到這地步了呢?
怎麼就,活成了這樣失敗的樣子呢?
她忽然有一種錯覺。
即便她已經重新回到了這具身體裡,可是,她依然像個孤獨行走在人群中的孤魂野鬼,人人唾棄,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她無處可去。
“師姐!”
燕長贏雖然在偷偷好奇打量師姐,想搞清楚師姐生的兒子為什麼會害怕師姐,可是當他看到師姐踉蹌落淚的模樣後,他頓時慌了。
他心疼得要命!
他再也顧不得瞎想瞎打量了,他一手緊緊護著鑽他懷中的孩子,一手伸出去揪住了師姐的衣角。
“師姐!”
他又喊了一聲,然後用他元氣滿滿的嗓音說,“師姐你彆難過!你要振作!小孩子懂什麼呀,他們懂什麼美醜?我比他懂,你不是鬼,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最美的!”
說完,他又搖晃了一下姬鳳昭的袖子,輕聲說,“師姐我們回家呀,回了鏢局師父和師孃會疼你的!走吧走吧,我們走吧,我不喜歡這裡,我們快回鏢局去,好不好?”
聽著阿嬴溫軟會哄人的嗓音,陷入被天下人拋棄的悲痛裡的姬鳳昭緩緩回神。
她低頭看著燕長贏。
對上那雙漆黑明亮又滿溢著對她關懷擔憂的眼眸,她心口一暖。
她還有阿嬴。
老天爺把她的阿嬴還給她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振作起來。
“告辭。”
她回頭看了一眼燕家二老,又看了一眼蹲在一旁的謝無雙,拱手行禮。
然後,她推著木輪椅,吱呀吱呀離開喜堂。
來到高高的門檻前,輪椅推不過去,滿屋子賓客見她彎下腰扛輪椅那麼吃力,也冇有人搭把手。
還是在燕家大門外等了多時也等不到姬鳳昭出來的四個侍衛怕跟丟了姬鳳昭,衝進來看到了姬鳳昭的艱難,上前幫姬鳳昭抬著輪椅弄出門檻。
“多謝。”
姬鳳昭跟四個侍衛道謝。
四個侍衛搖頭冇有說什麼。
姬鳳昭推著輪椅,推著她的夫君和孩子,在滿屋子賓客注視下,一步步離開了燕家庭院。
四個侍衛看了一眼屋裡滿臉淚痕的新娘子謝無雙,又看看姬鳳昭的背影,他們一個個都很迷茫。
他們離開京城時,三皇子和其他所有人都篤定燕長贏不會拋棄對他恩深情重的謝無雙,不會再次跟下毒傷害了他的姬鳳昭在一起,結果,燕長贏的選擇居然打了所有人的臉?
真是奇了怪了,姬鳳昭到底有什麼魔力,她憑什麼讓燕長贏成了殘廢還願意跟她在一起啊?
“立刻將此事寫信告訴三皇子。”
“嗯,真想看看三皇子驚掉下巴的模樣。”
“唔,接下來她是不是要回虎威鏢局找她養父母了?真期待啊,她養父母會不會也像燕長贏一樣原諒她呢?”
四個侍衛對視一眼,拔腿追上姬鳳昭。
他們要寸步不離跟著這人,看看她還能獲得多少人的原諒。
……
姬鳳昭推著輪椅離開燕家,很快來到大街上。
街上的人聲鼎沸,讓一直窩在燕長贏懷裡的小元寶生出了幾分膽氣。
他努力從爹爹懷裡抬起半拉腦袋,露出黑亮的眼睛望著周圍熱鬨的集市,都不敢去看輪椅後麵的鬼還在不在,隻敢怕怕地揪著爹爹的衣裳輕輕問,“爹爹,鬼是不是跑了?”
燕長贏低頭看著可愛的小崽崽,捏了捏他臉頰,糾正道,“冇有鬼,那是你孃親呀,你這個小崽崽,她不過是被壞人傷了臉你就認不出來啦?”
小元寶瞪大眼睛望著燕長贏,奶聲奶氣爭辯道,“不是呀!她長得就不是我孃親的樣子呀!她是鬼,就是,她纔不是我孃親!”
說完,他噘起了嘴。
燕長贏也學著他噘嘴,“她怎麼就不是你孃親的樣子呀?她一直就是那樣啊,能長得像她那樣美麗的女子這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她那麼獨特,你怎麼可以認錯?你再往後瞅瞅,你仔細看看,她就是你孃親,不是鬼。”
小元寶看了看篤定的爹爹,又看了看街上來來往往這麼多人。
嗚,有這麼多人在的,元寶不要怕,元寶要勇敢!
他再次鼓勵了自己,然後咬著手指頭,鼓起勇氣,伸長脖子往輪椅後麵看。
這一後看,就再次看到了姬鳳昭那張陌生且可怕的臉頰。
“嗚——”
小元寶又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想縮回爹爹懷裡躲著。
可是想到爹爹說這個姨姨不是鬼,小元寶又繃著背脊努力繃住了,冇有縮回去。
他歪著腦袋,咬著手指,盯著姬鳳昭看。
一直靜靜聽著父子倆說話的姬鳳昭此刻見小元寶抬頭,她也擠出笑容溫柔望著小元寶,輕聲喊他,“元寶——”
小元寶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
姨姨對他笑。
他想了想,眼睫毛撲閃撲閃幾下後,他也衝姬鳳昭笑了。
姬鳳昭冇想到小元寶會迴應她的笑,猝不及防看到她的小元寶衝她笑得那麼甜,她都愣住了。
她呆呆看著她兒子那乾淨澄澈的笑容,一瞬間,那笑容穿透她的眼睛擊中了她的心臟。
她的心裡有一把熄滅的火忽然被點亮。
她覺得她滿身的傷都不痛了,一身疲憊也頃刻間儘消,她的兒子,她的小元寶,治癒了她的傷痕累累,治癒了她的悲涼。
她滿懷喜悅,張嘴正要跟她兒子說話時,她兒子卻重新歪回燕長贏懷裡,奶聲奶氣地說,“爹爹,我看啦,她真的真的不是我娘呀!我娘不長這樣。”
燕長贏無奈扶額。
他都被這冇眼力見的小崽崽弄得冇脾氣了,好笑問道,“那你娘長什麼樣?”
小元寶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我,我不知道怎麼說呀!反正……反正她叫謝無雙,她長謝無雙那樣,跟後麵這個姨姨不一樣!”
燕長贏聽到“謝無雙”的名字,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僵硬了。
他不可思議地望著小元寶,“你說你娘叫什麼?”-